蒲城吊桥往事
陈汉莉
蒲城吊桥位于蒲城明城墙外围的护城河上,始建于明洪武二十年(1387)建城之时,分别设在威远门(东门)、正阳门(南门)、挹仙门(西门)外,均已毁,遗址格局不变,现为水泥桥梁。
据《明鉴》记载:“洪武十八年(1385)命汤和筑濒海城防倭,和乃度地,浙东西置卫所。濒海筑城五十有九,选壮丁五万八千余人戍之。”因备倭所需,夏积奉命驻留此地监筑蒲门城,于3年后竣工。后因壮士所城被倭寇攻破,迁入蒲门所城,后又合并为蒲壮所城。
夏积原籍安徽合肥,蒲门所城建成之后,深谙风水学的夏积看到蒲门外围山峦起伏、山林密布,以为藏龙卧虎之地,更是屯兵操练的好场所,既能战能守,进退自如,还能达到“设险以守其固”的目的,加上地方“渊澄如蓝,山碧似玉,草木峥嵘,日听樵歌,夜观渔火,足以供赏玩娱”,夏积父子遂决定以此地为家,并终身守护。夏氏一族从此在此繁衍生息。
夏积之子夏文,字昭信,早慧,文才过人,童试时获第一名。夏文喜骑马射箭,箭无虚发,通晓兵法,文武全才,带兵行军经常以孙吴兵法整治军队,广为称道。夏文因战功授千户,世袭功勋。据蒲门《夏氏宗谱》记载,夏文为蒲门所首任千户。蒲门千户所公署位于蒲门所城东门街中部,又称“夏衙门”。后历经时代变迁,当地人在“夏衙门”遗址附近设夏衙基巷以记之,至今保留此巷名。现东门保留夏衙基巷。夏文将军故宅在东门街,明末转卖为金、叶二姓所有,后保留原夏衙巷门开八字垣址。夏文身后归葬于蒲城西门外村雉鸡山东坡景佛寺后山。
蒲壮所城作为整个蒲门地区军事聚落的中心,其抗倭设施分布于当时蒲门地区五十二都、五十三都、五十四都、五十五都四都境内,同平阳、瑞安、乐清、温州与浙南沿海一带的卫、所城联结一起,与全国沿海各城堡连成一片,在东海之滨彼此呼应,联合防倭,成为温州府治外围海域一道坚固的抗倭屏障。在抗击倭寇骚扰长达200多年的斗争中,蒲壮所城吊桥依托城垣克敌制胜,将其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关于与吊桥有关发生过的战事,因蒲门地区历史上战乱频仍,加上灾害性气候影响,资料遗失严重。明末清初之际,郑成功抗清北伐,蒲门作为浙闽交界首当其冲的军事要塞,曾两次被其攻占。顺治十二年(1655)八月,郑成功“北上师阻风乏粮。就温、台取粮”。十一月三十日,郑部以千余艘战船,数万之兵力,将蒲门团团包围。清初卫所额定水陆兵力已大大削弱,兵力太过悬殊,在待援无望的情况下,蒲门守卫遂开城门投降,郑部军队遂通过吊桥进入城内。顺治十四年(1657),郑成功为征粮再次攻打蒲门城,彼时郑军围城三十余里,并高声喊曰:“降者免死。”不久攻破南城,蒲门所孤城陷落。
清顺治十八年(1661),清政府为阻断郑成功率领的水师同沿海居民的联系,断然决定实行大规模的强制迁徙濒海居民的政策,史称“迁海”。蒲门(今马站一带),虽偏安一隅,却是明末清初温州地区最受“倭乱”和“迁海”问题困扰的区域之一。一声迁界令下,清兵强驱居民出城,蒲城百姓走出城门,走上吊桥,而他们的身后,蒲城建城后二百多年的美好家园,顷刻之间化为废墟。
在蒲壮所城内外,遗留有关蒲门夏氏的文物古迹星罗棋布。夏积当年监筑的蒲壮所城现整体保存完整,规模为“周围五里三十步,高一丈五尺,趾阔一丈三尺,城门三座,蝶六百十一口,敌台六座,窝铺二十二座”。从外观上看是一个不规则的矩形,北圆南方,城墙东、南、西三面均筑于平地上,保存较完整。城外护城河环绕,颇具规模。所城主体设施利用地形,依山傍水,城池的落址和布局考究,城防形态舒缓,与环境融合不仅满足军事防御要求;城内布局可供军事化防卫,互相连通,便于紧急疏散,即使万一失守,或者诱敌深入,作为巷战的迂回余地,守兵亦可化整为零,内外夹攻,出奇制胜。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缓缓碾过六百年的斑驳时光,昔日的护城河早已在时光深处搁浅,风雨飘摇中的蒲城吊桥,也从碇步桥、木板桥、石板桥到如今的水泥桥的一路演变,跨过桥面的脚,从光脚到穿草鞋、布鞋、皮鞋、运动鞋,再到时尚优雅的高跟鞋“笃笃”一下下敲打着时间的钟点,六百年的光阴已随着桥下的河水一去不复返。
这期间,经历了无数次的山洪暴发,台风袭击,风雨冲刷,风云突变,时局跌宕。住在这座城池里的居民,世世代代经历着桥塌了,重建,桥毁了,再修,人离开,又回。
直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劳作的人们,习惯了那绕城的溪流随着季节变换或安静或暴怒,也习惯了从西门走出,再沿着数十级高低不平的矿步桥走到西门外的田野,走向更远的浙闽交接处深山老林去收割柴草,采摘野果野菜,为了果腹而辛勤劳作,奔波在山野田间,劳作不息。习惯了看城外的孩子沿着比他们的身高还要高的碇步到城内上学,遇到汛期雨季溪水湍急时节,那些因为农务繁忙脾气再急躁不过的家长也要停下手头的劳作,用自己的双臂做成坚实的护栏来护送幼童们上下学。而东门、南门的溪流水流较深,均已铺设坚固的石板桥,那宽度足够两个人对向而过,也足够时间的河流百年千年一成不变地默默流淌。
夕阳西下的时候,早年间因家贫而过早为家庭分忧承担生活的牧童急匆匆背着背篓赶着耕牛回家,乖顺的大家伙听凭落在身后的小主人在发号施令,连同那承载了无数人的脚步、无数人的时间的石板桥,他们的倒影映在清澈的水面上,定格成为停留在时间里永恒不变的一幅岁月如歌的牧归图。
吊桥早已成为一帧历史里发黄的老照片,它的身影投映在清澈的溪流上,析出了曾经影影绰绰的往事。吊桥遗址上不知修建了多少桥梁,木桥、石板桥、矿步桥,以及如今的水泥桥,这些桥梁构架着蒲门城的历史,也连接着一代又一代蒲门人的生活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