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钵水斋书翰选粹》编后
张索
苏渊雷先生是华东师大著名教授,也是很具影响的温州文化名人。我十多岁就常从前辈的交谈中得知苏老的大名。真正见到苏先生是1987年的夏天,那时我已调入温州师范学院工作,温州和瑞安正在筹备纪念孙诒让先生诞辰一百四十周年的活动,张如元老师等携我到上海拜访温州旅沪前辈学者,征集题字。我们拜访了苏步青、戴家祥、苏渊雷等教授。苏老那时住在华师大一村,房子很小。因如元师与苏老很熟悉,彼此交谈亲切随意。待说明来沪缘由后,苏老立马答应,说:“我马上就写。”他将室内活动的折叠桌搬到室外走廊处,铺好宣纸,倒上墨汁,并斟满一杯酒,谈笑间就落笔了:“周官墨子天人际,玉海金楼自在身……”只见一口酒一句诗,几口酒下肚,一首七律就题写完毕,我当时真是佩服之至。事后如元师还告诉我,昔时苏老从上海坐火车到哈尔滨,在车上一夜就写了五十首绝句!他的诗才之捷堪称无敌。这是我三十年前所见所闻。
我平时喜爱收藏,特别是家乡前辈的书画文献,数十年间积累了不少温州乡贤的作品,其中就有苏老的书画、诗稿。温州前辈吴公景文先生晚年时转予我的就有苏老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的诗稿《出关集》和十几封苏老信札。上世纪七十年代,苏老居温时与景文先生交往甚密。我一直将这些诗稿、信札视为至宝,闲暇时取出品赏,亦常与学生分享。说来也巧,我于2014年有幸调入华东师范大学艺术研究所任教,筹创书法篆刻专业,宿舍恰在华师大一村,故地旧景常使我想起苏老前辈的音容笑貌、文采风流。去年暑假,苏老哲嗣春生先生伉俪携甥张强至我温州寓所商谈苏渊雷先生诞辰一百十周年纪念之事。此前我在主持温州书协工作时,曾参与过苏老诞辰九十五周年、一百周年的纪念活动。为了丰富此次活动内容并与前两次有所区别,我建议在温州博物馆举办一场“钵水斋书翰文献展”,展览内容以苏老友朋信札为主,兼及苏老书画诗稿、书籍、印章、文具及文献等,这一建议当即得到春生先生和张强兄的赞同。我随后与温州博物馆、温州市委宣传部和温州市文广新局有关领导沟通,得到各方的认同支持。
苏渊雷先生友朋信札是其女月笑女史在其父亲遗物中搜集整理出来的,2015年国家图书馆曾予影印出版,共收录了近六百余封往来信札,内容有诗词酬唱,探讨学术,亦有询问起居生活的。从书写者来看,有文坛大家、诗坛耆宿、著名教授、书法名家等。这些信札是一个时代的文化缩影,是研究苏老各个时期治学、工作、交游、生活的重要史料线索,也是研究民国和当代文人的史料佐证。鉴于原出版影印的信札无释文、句读,不便于读者利用研究,故建议春生先生在苏渊雷诞辰一百十周年之际刊印出版《钵水斋书翰选粹》。
此动议得到春生先生的首肯和华东师大领导的支持,大家认为这是华东师大前辈留下的珍贵文化财富,要好好保护利用。在华东师大宣传部、华东师大出版社和华东师大美术学院的支持下,《钵水斋书翰选粹》被列为“华东师范大学文化建设项目资助”,春生先生力荐我主编此书。因整理手稿并非本人擅长之事,自知学识浅陋,难以胜任,但有感于春生先生的信任,又念与苏老有故乡情缘,遂勉力任之。
《钵水斋书翰选粹》包括两个部分,一是选择七十余家近一百五十封苏老友朋信札,选择标准从人物、内容、文体、书法诸方面综合考虑,少则一通,多则四五通,能反映苏老的交游和当时信札文化的特质,力求“文书”俱佳,如马一浮、潘伯鹰、陈运彰、高二适等人。二是选入了本人收藏的苏老诗稿《出关集》,那时正是苏老人生经历坎坷的低谷时期,但他始终乐观豁达,直面现实。此时诗词创作颇丰,艺术水平也达到了巅峰。《出关集》稿本共八十三页,录诗三百余首,由著名诗人朱大可先生朱批圈点,尤为珍贵。
整理稿本文献存在两大难题,一是识字,二是句读。在当下白话文语境下,书法专业的学生通常注重文字书写结构,识字方面有一定的优势,但对字义、句读方面则较欠缺。同样,现在许多中文专业的学生,对手写稿本文献,特别是对草书、繁体或异体字的辨识颇感困难。我接受此项工作的一个重要意图就是让书法专业研究生对书法稿本文献的整理包括认字和句读有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去年8月下旬,我发动华东师大美院书法专业在校研究生十多位学生对一百七十余封信札进行初步文字识读,经过几轮反复推敲、校对,基本完成了文字初识工作。对一些通俗易懂的信札,同学们能够较好地辨识,但那些内容较为深奥且用典生僻的信札,非我等学识能所办,因此频频请教于学有专长的学者、师友,得到他们的热情指导和帮助。通过大家一个多月的努力,在苏渊雷先生诞辰一百十周年之际,拿出了《钵水斋书翰选粹》初稿本,我将初稿本分别请教于如元师、刘永翔教授及戴家妙兄等,他们对初稿中的部分差错给予订正。在编辑过程中,得到了春生先生、张强兄的大力支持,刘永翔教授为本书赐序,研究生郭楚楚担任编排工作,华东师大出版社责任编辑时润民先生对终稿进行了认真审读,在此一并表示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