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手记 老去这件事,实在太寂寞了
吴合众
日本作家伊藤比吕美60岁后,写了一本《身后无遗物》,平淡如水,生离死别衰老疾病,日记般记录下来。她写到:“我五十多岁时度过了快乐的更年期,现在六十多,感觉人生在褪色。老去这件事,实在太寂寞了。”一本书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本月读书四种。
剑桥中国隋唐史:589-906年,(英)崔瑞德编,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西方汉学研究课题组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1990年12月第1版,2007年12月第4次印刷。
作为较早翻译过来的剑桥史作品,和之前随性先读的剑桥史稍显不同。在书写中,全书不同作者都更为关注政治史本身,作为本书特色的对有争议的重要历史人物和事件,诸如隋炀帝,修建运河等等有新的看法,也基本是在政治史中做文章。而忽略了思想、文化、宗教、社会等等领域的发展变迁。或者竟是单独拎出以待后作也为可知。在辨析高宗朝和晚唐牛李党争时,书中对陈寅恪先生提出的对立的派别代表了不同地区的贵族利益集团多有反正,诸如李唐家族后关陇集团错综复杂的关系,新进科举士人和宦官集团繁绕之关系等等,都以一些史料及论述予以反对。许是有先入为主观念在,个人认为都不脱陈氏论述范畴。隋唐史中,亦难免对史料真伪的辩驳,但往往以疑为主,动不动就陷入史料匮乏的慨叹中,这也难免有攻一点不及其余的意味。但对读者跳出大唐泱泱之大国意识,在世界史中,在中国史中看隋唐史,裨益良多。
我的父亲刘文典,刘平章口述;刘明章,章玉政整理,团结出版社,2024年5月第1版第1次印刷。
作为刘文典之子刘平章的口述作品,因为经过章玉政的整理,读来跟前期读过的刘的两种传记大同小异。当然其间父子之间的个体记忆是有多一些,特别是刘文典身后,家人按照遗嘱捐赠珍本古籍、名家手稿上,多有个人清晰活泼的记述。但在史料挖掘上、刘文典诗文收集上,并没有许多新的资料出现。书的编排并不是按照时间为序,中间部分章节是对刘文典著作的点评,条块堆垒。一些细节处,诸如刘文典被西南联大辞退,入云南大学任教等等,也语焉不详。但对未读过传记者而言,一生波澜壮阔,倒也一览无余。
吴宓日记第7册:1939~1940,吴宓著,吴学昭整理,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3月第1版,2022年10月第3次印刷。
从蒙自到昆明,吴宓在国家多难之秋,目光所及自然不免多有战火之下昆明的众生相。如1940年十月十四日日记,写到日机轰炸:“见房屋毁圯,瓦土堆积。难民露宿,或掘寻什物。……入大西门,城门扇斜立欲倾。沿文林街而东,备见轰炸之遗迹。文化巷口棺木罗列,全巷几无存屋。”覆巢之下,吴宓对自己未来去处常不免有寻死觅活想法。料是如此,得知熊希龄病逝,心中一处念想蠢蠢欲动,日记中随处见到写信给毛彦文而没得一点回音之处,看得人莫名感慨。随着年齿日增,萦绕吴宓心间的除了求爱而不得的绝望外,对朋辈学业的精进,亦充满着钦佩,进而是对自己半生踌躇的紧迫无奈。这年日记中常见其读诸如冯友兰、钱锺书文稿,赞赏有加之余,必有一句对自己不争气的叹息。浮生如此,足见大时代下,民国大师亦有纸短情长处。
悉达多,(德)赫尔曼·黑塞著,姜乙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年1月第1版,2024年4月第51次印刷。
作为黑塞的小说名著,《悉达多》描写婆罗门之子悉达多证道的过程,包括自我的修行,遇到佛陀的感悟及道义不同另辟蹊径,自己经历人生的种种幻境,最后得到内心宁静进入崭新境界的过程。小说诗性的语言,字里行间流露的宗教、哲学寓意,背后所掩藏的精神分析学、基督教、佛教、印度教、道教等哲学精神,都是让小说长盛不衰的核心基石,也让许多读者、研究者纷纷瞩目。对我等小说门外汉而言,也许感受的也是这些纷纭的信息。特殊年代,作者受创作小说中涌现的哲学精神激励,度过困顿岁月。读者自然也能各取所需,得到自己想要的慰藉。书中有一句:“探求意味着拥有目标。而发现则意味自由、敞开、全无目的”的证道之言,读来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