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西山

　　陈如亮

　　9月份作为基层优秀社会体育指导员参加省里组织的业务提升培训，地点在新昌县天姥阆苑养生谷，这里也是省社会体育指导员协会的定点培训基地，环境清幽，主体建筑前有湖泊，周边绿草低树，标准的天然氧吧。晨起锻炼时，我步行数百米后走出大门，往右沿公路寻景，约数十米，赫然见一座高大牌坊，上书“西山村”三字，这陡然引起我的兴趣，难道这里是陆游《游山西村》诗中的村庄？因为很多文本对此诗的解读，都把诗中村庄称为西山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沿村路随意而走，我想看看此村和诗中有否相像之处。

　　从入口马路进去，有一段上坡的水泥路，两旁的房子多为两层别墅型结构，一些房子还兼厂房，生产轴承、堆放钢筋。路上遇到一些村民，大多老人，衣着简朴，露着笑容，像农民的样子，但无古风感觉。看到我这个异乡人，他们也没有异样的表现，平和擦肩而过。上坡后再下坡，发现村里房子还是不少的，鸡犬之声时闻，但没见到猪，现在的新农村卫生条件都不错，花草散布，村庄整洁。村子里有几处古树群，高大葱郁，树龄看上去都超百年的样子，但不是柳树，是樟树。村庄依坡环建，走了一圈，发现人居环境还是不错的，但古迹不多，只有一座古庙和几座古民居，“箫鼓追随春社近”的风俗估计也难相逢。回到起点后返回养生谷，到大门口再向另一侧走去，竟然发现西山村和养生谷所处位置是山顶，前方山峰叠翠，田陌间杂，是有“山重水复”“又一村”的意境。此处离陆游绍兴故居约一百公里，这个西山村应该不是陆游诗中之村，既然能“拄杖无时夜叩门”，诗中的村庄应该就在诗人故居附近，但具体在哪里？现已无明确答案。今人都有好沾名人光的禀性，有沾点边的，都可以进行考证争取，也看到有文章专门写这个西山村在哪里的。

　　陆游(1125-1210)也曾来过温州，照样留下了优美诗赋，同时也留下了争论，包括有那些诗是在温州时写的？陆游的《泛瑞安江风涛贴然》是明确写温州瑞安的：“俯仰两青空，舟行明镜中。蓬莱定不远，正要一帆风。”一般认为此诗是公元1158年，陆游被任命为宁德县主簿，上任途中经过温州，在瑞安飞云江过渡时写的。但有瑞安地方文史研究人员根据明《永乐大典》、明《弘治温州府志》等文献，论证是陆游于1156年任职瑞安主簿时所作，而且地点是飞云江上游，因为下游的飞云渡口这段江水一直是浑黄的。可是目前对陆游是否任职过瑞安主簿也有争议，只认可途经瑞安江。陆游在渡过瑞安江进入平阳县境内又作诗《平阳驿舍梅花》，这首诗通用的内容为：“江路轻阴未成雨，梅花欲过半沾泥。远来不负东皇意，一绝清诗手自题。”宋代时，平阳县内有两座驿站，分别是前仓驿(在现平阳县鳌江镇钱仓社区)和松山驿(又名泗州驿，在现苍南县桥墩镇)。平阳地方文史研究人员认为这首诗写得是前仓驿的梅花，而且断定陆游那首名满天下的词作《卜算子·咏梅》中的梅花也是在前仓驿站外的断桥旁。他们的依据主要是清康熙《平阳县志》内的“南雁图”，该图标明前仓城西外有“断桥”，而且把诗中“东皇”解读为“断桥”附近的广福寺内的“天官”神“东皇太一”。该文论断很需商榷。我们先来看一下《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从词义解读，这诗更像是陆游入仕后，历经职场磨难后的心态表白。“一任群芳妒”更显示了诗人从职经验丰富、接触人员复杂而积累的从容心胸。此诗不会写于初仕阶段，也就是说这首诗并不作于平阳驿。另外，《平阳驿舍梅花》也不一定写于前仓驿，从路程和词义分析，此诗写于松山驿的概率还大些。

　　陆游到宁德是上任去的，山高路远，当然要急急赶路，晨渡瑞安江后，就算走路，到前仓只需半天时间，如果这时候他住下来，到第二天再出发，就又迟一天到任，而他如继续水陆并进赶往松山驿，刚好可在傍晚前到达。宋代时，横阳支江的潮水涨到松山驿位置，因上流都是溪水，此处江水清澈如镜，两岸也绿荫浓浓，正合“江路阴阴未成雨”之景况。松山驿又名泗州驿，是此驿站与泗州庵同建一处，庵内除供奉泗州佛外，也许还供奉天、地、水等三官神，比起前仓驿和广福寺还有一段距离的情况，松山驿更符合“远来不负东皇意”诗意。

　　各地“抢名人”的心情都是可以理解的，确实也可以借助名人效应推进地方各项建设，但纵观陆游在温州写的几首诗，感觉光有景的还达不到心灵共振的效果，只有友情的交流活动最能引起共鸣，如《自来福州诗酒殆废北归始稍稍复饮至永嘉括苍无日不醉诗亦屡作此事不可不记也》：“尊酒如江绿，春愁抵草长。但令闲一日，便拟醉千场。柳弱风禁絮，花残雨渍香。客游还役役，心赏竟茫茫。”这首诗是公元1160年，陆游从福州北归经过温州时所作。陆游的温州友人众多，每日游山玩水对酒，虽说身累，却也不亦乐乎。情景相融，才是记忆留终生。想起我游新昌西山村，感觉索然无味，就是因为无法体会“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情境。

　　一个地方，要吸引游客，不仅仅拥有“名人效应”，更要有让游客与土著“相融成趣”的活动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