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世界就安静了 ——读《云落》

　　张耀辉

　　“云落所有的花朵，在黑夜里全是白色。”

　　暑假首读70后作家张楚首部长篇小说《云落》。这个虚构的叫云落县的河北小县城的名字，与我不久前读完余华的《文城》有异曲同工的隐喻。小说将复杂的人物事件以及对时代的勾画放置于这个特殊县城。这里形形色色的县城人和外来者，复杂错综的人际关系，各种各样的世俗凡事，姿态各异地“活着”，如同一个个殊异的磁场组成了“县城式”的网络，反映出了中国县城最真实的面貌，勾勒如《清明上河图》一般的生态。小说中的人物并非有多少壮举或骇人听闻的行为，但是他们接受命运的方式以及反抗命运的途径，呈现了平凡世界中普通人的扭结与挣扎、美好与良善。

　　作品从一个名叫天青的青年偶然来到了云落县开启了整个故事。他的到来像是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在云落县激起了层层涟漪，引发了众多人物命运的变化。每个人物在此时间节点之前发生的事和过往经历(云起的部分)，被作者全部放在了倒叙以及插叙当中。正叙部分的故事则在十分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了大变化：有的人破产了，有的人离婚了，有的人出国了，有的人被杀了，有的人躺平了，有的人跑路了，有的植物人复活了……独特的叙事节奏，所有的人物的矛盾与冲突就好像受到了催化，使故事富有变化和张力，正好映照了书名的“云落”二字，人间参差，云起云落。

　　小说的女主角万樱，外号“樱桃”，是一个身胖貌丑却乐观善良的女性。她生在云落县，长在云落县，一人兼职三份工作，分别是扫大街、当保姆以及做业余推拿师。万樱是个老好人，她的生活沉重平静却又总是充满意外，面对生活的种种压力以及亲情和爱情带来的考验，如照顾变成植物人的丈夫等，但她以自己的智慧和宽容将这些压力融入了时间长河。“她身兼数职，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尽管自己过得不尽如人意，可依然见不得他人的困苦”。她的淳朴善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身边的人，她的存在总能给予人希望与光明。她为生活而奔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明天都会醒来，她身上有着混沌与活力四射交织的特质。

　　常云泽是一个真实复杂、亦正亦邪的男性形象。他既有莽撞无畏的一面，又展露出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情怀。他的人生经历丰富多样，其性格特点使他在故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罗小军，他的情爱关系是小说中的一条重要线索。他与万樱之间有着复杂的情感纠葛，其在时代潮流中的选择和经历展现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来素芸，曾经怀着歌唱梦想，如今安坐窗帘店，她是万樱的朋友，蒋明芳也是。她们身上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梦想，其经历反映了县城人的生活状态和选择。

　　这些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生动形象，浓厚的世情氛围，加上语言上活灵活现，清新细腻，富有地方特色的知根知底的丰富细节和真实的生活体验描写“县城式”叙事，共同构成了《云落》饱满生动的人物画卷，他们在时代的潮流里以不同的方式前行，有的固守自己的方向，有的在分岔路口徘徊。他们的故事相互交织。每个人物都具有独特的性格和命运，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共同构成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我喜欢《云落》的结尾。在读罢第四十章《秋来》的末段，万樱“恍惚着抽出张泛黄的信纸，哆嗦着打开。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数流星瞬息划向她的瞳孔”。小说最后一章(第四十一章)是万樱重新开始给罗小军写信的第六封，很好地补全了第三十八章《罗先生的暮春》里罗小军对云霓“女人不讲道理”的回答，算是“另一只靴子落地”。“管它是谁写的！二十年前的破事了。”在这封信中，万樱嘴碎地唠叨，把周遭近况熟人细数了一遍，尽是些家长里短，比如今天春风大，麒麟长得真高，天青回来看我，云霓找了个男朋友，等等。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说，这只是她的一种念想，哪怕收不到回信，若隔些日子不念叨念叨，就像少了什么。

　　“日头出来了，她就睡着了。她就睡着了，世界就安静了”这样的结尾延续了小说一贯的风格，充满了生活气息。也给读者留下了一些思考和想象的空间，让人们去感受普通人在时代变迁中的坚持和对生活的希望。

　　我读的这本有作者张楚的签名，飘逸娟秀，但小说本身“极尽疏狂与细腻，洞穿世相与人心”。

　　云起云落世间人。我喜见那些在泥淖中盛开如花的女性，她们睡着了，世界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