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快乐
叶圣渊
昨日下午参加一个笔会，有人聊了文学与趣味的话题，让我想起朋友A君说起过的两个日常小场景来。
场景一：一日，近午时分，一个作家采风团到Y县著名的古民居某家大院采风。接近尾声，采风团成员陆陆续续离开，此时，几名尾随而进的游客在院里参观一圈后，游兴正浓，不是说楼上有银楼吗？想一探究竟。“不准上楼！”就在他们准备抬腿登梯时，不料一旁竹交椅上一直作壁上观的老汉突然大喊，“‘不准上楼’的牌子就挂在楼梯口，难道没看见吗？你们这班人竟然如此没有素质！楼上是人家的私密领地，哪有擅自乱闯的道理？”几名游客遭呵斥，伸出舌头，面面相觑，最后落荒而逃。
如此场面有趣吗，或者说此老汉有趣吗？对于那几名游客来说，经此难堪，游兴荡然无存，觉得此老汉唾沫横飞，简直不可理喻。又不是上楼打劫，凶巴巴的，何必至此呢？没有情趣，无聊透顶。估计恨死他的心都有了。
记得当时A君说完此事后，连连摇头说了两个“大煞风景”。
场景二：某晚，某地级市文学活动之余，与会者三三两两结伴去风景秀丽、江风习习的江畔大排档吃宵夜。Y县作协一仁兄邀市区一领导对饮，该领导以前曾在Y县当过县委副书记，估计那时二人就熟络。今晚虽说不上是他乡遇故知，但毕竟也是多年不遇，该仁兄殷勤敬酒敬烟极尽主人之谊。等到酒一杯杯下肚，烟一缕缕吐出，酒过三巡之后，该仁兄桌前的烟盒子已经空空如也。
仁兄烟瘾再次上来，咋办？仁兄情不自禁地抬头看看对方，再偷偷瞄一眼对方桌前那一包还鼓鼓囊囊着的香烟。就在这时，不知领导是因为受到仁兄的目光暗示，还是他烟瘾本身已经上来，随手从桌前自家的烟盒子里抽烟，仁兄甭提有多高兴了，此感觉虽算不得久旱遇甘霖，但那种朋友间的默契弥漫心间也是人生的莫大享受啊，夫复何求？只是仁兄万万没想到，领导只抽出一根烟，自管自叼着，再啪一声点上火，就吞云吐雾起来，全然不顾对座还有一位正馋着烟的烟鬼在。当然，领导此大跌眼镜的举动，外人不便妄加揣测，到底是领导当久，烟来伸手惯了，没有给人递烟的习惯，还是酒喝糊涂，忘记了对方也是个烟鬼，或者说大领导嘛，本身就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领导此时眯缝着眼睛，正甜丝丝地自我陶醉着。
公然“觑得人如无物，险气破我胸脯”，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概该仁兄觉得，领导你现在已调离Y县，管不到我了，我请你喝酒，是念旧情，不是义务，礼上往来你难道不懂？于是仁兄拍案而起，用力捏皱桌前的空烟盒，指枪逼近对方的鼻尖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整包烟都敬光了，你难道分我一根不行？”两人脸红耳赤。
邻桌几位闻声扭头后又立马纷纷正襟危坐，充当起吃瓜群众来，竖起耳朵不再言语，一边用鄙夷的眼睛余光偷窥，一边与同桌人做着不怀好意的鬼脸，生怕错过这额外的大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邻桌鄙夷的神色可以看出，没有人不觉得这位仁兄和他面前的领导，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不好玩儿，估计没有谁愿意与这类人交朋友。你说对吗？
A君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成一个笑话说。
假如去Y县采风的是你，你敢把上面两个场景搬入采风的文章里吗？任谁都不敢。否则，造成的后果可能是，此文万一被Y县中的一人或几人看见后，他们先来一声“呸”，然后再补一句：“玷污，造谣中伤！把我们大方的Y县人写得如此龌龊不堪！”再人肉搜索，最终把Y县人全部得罪了。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我人本无聊，加上又是个双休日，百无聊赖之间突发奇想老天真起来，想着假若情节不变，把场景一里的老汉换成是稚嫩的孩童，会是怎样的效果呢？于是，坐在电脑前尝试着敲了下面一行字，与A君微信互动：“那孩童左手叉腰，右手横伸挡在楼梯口，口中念念有词，俨然小大人。那一副螳臂挡车的做派，引得游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A君回复：“诶，结果完全两样，没曾想换成孩童之后整个画面立马变得天真可爱起来，有趣！”A君不待我回复，又来了一条：“顺着这个思路想，假如那几名游客也换一种眼光看，是不是也会觉得那老汉跟孩童一样的率性？不虚伪，不客套，我的地盘我做主，高兴就是高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真性情，好玩儿！”
好事的文人居多，A君也马上无聊起来，依葫芦画瓢，对场景二进行了续写。
“只见这位仁兄手伸向半空之时，突然停顿，眼睛盯住对方的烟盒子，手如老鹰捉小鸡一样俯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对方烟盒子里的一根烟，点上，猛吸一口后，续上酒，举起酒杯，‘干’，两人重归于好，无伤大雅。瞧此情景，化尴尬于无形，邻桌纷纷过来敬酒。”
看到手机屏幕上A君发来的微信，我秒回：“哈哈，经你这么一写，我开始喜欢上你的这位仁兄了。”
意犹未尽，我又写上：“我这人呆板，木讷，不算有趣，但读了你刚才的文字，我却有真真切切的感受，相信从今往后映入你眼帘里的每个生命都真实、有趣。谢谢分享！”
A君回复：“让笔下的每个人物都真实、生动、有趣，是我写作的一大追求，共勉！”
“嗯。祝童心永驻，六一节快乐！”不待我拨出，手机屏幕传来A君文字：“六一，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