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来如此

　　章小强

　　苏州园林固然是江南园林的代表，但并不表示其他地方的园林不值得一看。譬如：在扬州神一样存在的与众不同的“个园。”

　　三月的扬州一切都那么的春潮涌动，妥妥的最适合入春的城市之一。每年三月扬州也一定会在唐诗中苏甦过来。去往个园的时候，恰逢淫雨霏霏，这应该是三月扬州的一种福利。撑着伞走在东关街的路上，冲着“个园”而行，多了一份春意阑珊。高大墙体下的“个园”与一堵嵌有“福”字的砖墙隔空对峙着，在东关街显得尤为抢眼。一座地方顶流的贵族化的园林，建在一条世俗的闹市街区并不多见。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是“个园”擎起了东关街的过去和未来。园林很大，前面是生活起居区，穿过复杂的厅堂屋巷，到后面就会看到被竹子掩映的一个拱形门上镶有“个园”二字的竹林。铺展在林子里形态迥异的竹各自葳蕤，有气节，让人错觉在安吉的某个竹海里，仿佛细雨都被竹子的绿意盎然染酥，或许这才是“个园”想要打造的效果。

　　不瞒你说，我的眼光和心思始终停留在“个”字上，大多来自于竹林的勃发。大体上的解析是主人家喜爱竹子，因而在园林里种了许多竹子，因竹字的形意像“个”字，故取其形赋其意，名曰：个园。这样命名听起来似乎也顺理成章。但我猜想一定是主人的偏嗜。暂且就这样理解吧。但我臆想主人家真正要去表达的应是个性，这种个性通过一种自然之物去展示出来，让园林在形态上既具备了独特性，又把隐藏在竹子里的不屈不挠、高风亮节的个性标签，有形地表达出来。这种人与自然巧妙结合在园林里的输出，不啻是黄至钧的一种至高的人生智慧。个性有智慧往往能创造出一片独特的天地来。这样看的时候，这个普通的“个”字就隐含着丰富和深刻的内涵。当我的行走与这种园林智慧一拍即合的时候，就觉得旅途中这样的联想大大拓展了旅行空间，多了一份收获。我傻傻地想，在“个园”里一切的开始和结束，以竹子描摹就足够。“个园”的竹子扩张仿佛扬州园林的时空终结者。

　　说实话，在个性化的“个园”里，我不关心竹子的品种、赋形，以及来自何处，我只关乎竹子在形态当中的某些隐喻。譬如：很有可能隐藏着主人家生活和情感上深埋的故事。果真如此的话，一座以竹子撑起的庞大与奢华的园林，其在历史与人文纬度上的寓意就有了无限延展的空间，留给后人瞻仰的视觉效果就成了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美好的事物值得享受，但它们通常难以获得大部分人的理解。”要知道，就远取材彰显出竹子为上的园林符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于有人说，主人家是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影响而种的竹，作为旁人也无需刨根问底。我不知道“个园”的竹与郑板桥画的竹是否存在某种关联。不管怎么说，如此钟情竹子的人本身就是一道世俗风景。

　　诚然，“个园”如果仅仅在“竹”字上做文章，还不足以跻身江南名园之列。有思想有个性的造园主，绝不会弃园林的建筑要素而不顾。假山、楼台亭榭是园林的魂，黄至钧在这些建筑元素上创造出另一种个性，使其成为扬州名副其实的首屈一指的私人园林，才是个园媲美于其他园林的底气所在。在我眼里，东关街的历史遗产一半来自“个园。”用无锡石垒出“春夏秋冬”四个主题的单元，与满园竹子的无缝对接，浑然一体，让黄至钧在园林设计上的个性自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取名“个园”的初衷和执意在景观上的彻底释放，让一座有个性的园林在时光里逐渐不朽，价值连城。我徜徉在“个园”里，始终被这样的个性化景观和意蕴左右着。竹子像植入“个园”的生命，“春夏秋冬”像生命的恒定篇章，它们仿佛大运河永恒的文化元素。很显然，人在无法理解主人独具匠心打造园林的本质之前，是很难享受它的。可以说，扬州有了瘦西湖与个园这样富有传奇的园林组合，说起三月的扬州故事来，其风物和气质更具有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说真的，我和妻子在“个园”里流连忘返，多半是被这种无与伦比的个性化智慧所迷恋。

　　从东门步出“个园”，雨止，熙熙攘攘的东关街的喧嚣、繁华，依然迷离着游人的视线。不晓得走过这条街的人，心里是否被“个园”的某些扬州情愫牵绊着，我不知道。或许“个园”的姊妹园——“何园”知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