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

　　杨道敏

　　20世纪90年代之前，玉米油、棕榈油还没有大量进口，油菜、大豆、花生是中国的三大油料作物，以油菜种植最为普遍。菜籽油作为中国百姓最主要的食用油，家家户户几乎每天都离不开它，老百姓称这种油为菜油。遇有轻微的跌打损伤和蚊虫、毒虫叮咬，也用菜油来消毒、消肿。

　　油菜有冬油菜和春油菜之分，中国南方人多地少，农民们多在冬天闲置的农田里种植冬油菜，这样不至于影响粮食生产和自家的口粮。南方多水田，而油菜不喜水，农民种植前要把稻田掘成一畦畦，多余的水会从菜畦边上的水沟排出，以防止油菜烂根。油菜不怕大肥，播种时，种子放在泥灰加大粪上，用泥土覆盖后，长势更好。也可用苗圃里培育出来的小苗种植，但会麻烦一些，因而农民较少采用栽小苗的形式。油菜不太怕虫，加上冬天天气冷，虫害也少一点，因而田间管理比其他农作物也容易一些。

　　油菜生长过程中，菜园里会长出绿油油的青草，如同麦苗，如同韭菜，一根根很整齐地直立着，嫩嫩的，是猪、兔、羊、牛、鹅最爱吃的食物，农民们除草时，就把它们拔下来给家畜、家禽当饲料。我二姐上小学乃至初中时，课余爸爸给她一个任务，就是每天要打满一大筐的猪草。当年因为政策限制，农村没有太多的副业，养猪便成了村民建房、结婚、过年的重要收入之一。养猪的人多了，满地青草也不够大家去拔，有时她要拔到几公里外的外村，学业忙时，还得要早就失学的我三姐前来帮忙。

　　我上小学时，课余同样有一个任务，就是每天要打满一大筐青草，满足家中生猪一二天需求。到油菜田里去拔草，也是我的首选。但当年农村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养猪，油菜地里的青草也不是随便让人家拔的，因此，当年的油菜田到开花时节，便经常会有人前来巡视，不会随便让人家进去。如果未经许可进去，轻则挨骂几句，重则拿走我们的草筐，要家长出面才能拿回来。

　　早年，中国种植油菜没有一分钱的国家补贴，但农民们冬季种植油菜的积极性仍然高涨，每到清明节前，我的家乡江南垟油菜大面积开花时，从山上看下来，308多平方公里的平原上一片金黄色，房屋、河流、道路、其他农作物反倒成为点缀，景色非常美丽壮观，远超今天各旅游景点特意种植的油菜花。

　　油菜花具有清香，早晨闻起来更加清爽。每当油菜花开时节，蜜蜂、蝴蝶们便会纷至沓来，在花间上下飞舞，可惜当年国民见怪不怪，加上很少有人拥有照相机，更没有彩色照相机，少有人去赏花、追花、拍花，因而当年的油菜花盛开美景难得有照片流传下来。

　　随着盛花期过后，油菜田渐渐黄绿交织，油菜秆叶的地位渐渐突出。花残之后，油菜开始结荚。油菜籽不能等它熟透了才去收割，到时候那怕风吹草动，菜籽都会掉落地上，影响产量。因此，农民们在菜籽九成熟时，就把它齐根收割回来，放在晒场上暴晒，接近成熟的菜籽荚遇热就会变形开裂，油菜籽自然掉落地上。暴晒后还不开裂的菜籽荚，则要人工用脚掌踩开，然后将油菜的茎叶与油菜籽分离，收获油菜籽。好在当年农民们大多赤脚劳动、走路，脚皮很厚，放在今天，用脚掌来踩开菜籽荚就有点吃不消了。

　　油菜籽非常坚硬，晒干后更加结实，脚踩在上面根本不会破损出油。当年，已经剔除残枝败叶的油菜籽摊在晒场上晾晒时，小孩们很喜欢踩在上面玩耍，如同不用工具的轮滑，可以滑来滑去。但平衡技术掌握不好，也很容易摔倒。

　　油菜籽榨油，需要高温蒸熟后，用专门的机器榨压，才能出油。早年，各地城乡都设有榨油坊，专业加工菜油。今天采用化学溶剂萃取，产油率会更高。但老百姓更喜欢榨取的菜籽油，虽然它的价格略高一点。油菜籽榨油后，其渣滓油菜饼密度非常高，如同铁块一样，要用锋利的柴刀一块块砍下来使用。它可作猪、牛、羊的精饲料，也可以沤水腐烂后用于肥田、养花，是一种肥分齐全的好肥料，我家以前有用过。

　　21世纪以后，随着人民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和冬季农田的大量闲置，中国油菜籽产量供不应求，每年都需要进口几百万吨。于是国家便奖励农民们在自己承包的冬闲田里种植油菜，每亩给予200元的补贴，这样农民就有双倍的收入。有的地方利用大片油菜田开展旅游，则有三倍的收益。今天，苍南县的许多地方也把油菜花当作旅游的卖点，吸引游客前来观赏。遗憾的是规模都不够大，只是小打小闹，影响仅仅局限在周边小范围内。

　　油菜作为一种家常蔬菜，其嫩茎、嫩叶都可食用。早年，我家采用菜籽直播种植油菜，油菜出苗后，便会用剪刀剪下多余的菜苗，拿回家当作菜肴，用猪油炒食，味道很佳。油菜长到一定程度，枝茎叶就会变粗变硬，就不能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