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的别样成考

　　颜怡选

　　18岁那年，我步入社会，成为一名手艺人——剃头匠。不承想，做了二十年理发的我临近不惑之年，竟会再度踏进成人高考的考场……

　　“叮铃铃…”早晨六点半，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我从睡梦中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伸手去摸索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章约翰来电：“怡选，起床了吗？我们去报名参加成人高考吧！”

　　“什么，成人高考？”我的大脑还未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努力整理着思绪。

　　“一起考有个伴，我把报名老师的微信推荐给你。”电话那头的章约翰激动不已。

　　“嗯，好的。”我迷迷糊糊答应着。挂完电话，便又倒头睡去。

　　章约翰是我的同行，因职业相同，平时接触较多。我俩互为目标，又相互激励，同时也见证了彼此的成长。我俩虽身为理发师，但对于学习，却表现出格外地热情。今时社会，学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别是步入社会后，底层的手艺人，深受没文化之苦，故章约翰一提及此事，我便欣然答应。

　　诚然，对于二十年没考过试且拿惯了梳子剪刀的我来说，再次参加考试，难度可想而知。章约翰也多次向我表露出这方面的担忧：“怡选，我都把以前学的知识还给老师了，怎么办？”

　　“没事的，慢慢复习，会考上的。”我虽心里没底，但为不挫败彼此士气，只能好言相慰。

　　遥想上次进高考的考场，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我高三没读，辍学在家，继而学了理发，参加高考时已学理发近一年。踏进考场，不过是为弥补人生的缺憾罢了，求学十数载，如若未经高考历练，人生不免留有遗憾。

　　时隔一年，我放下手中的梳子和剪刀，提起笔，与昔日的同学共赴考场。考完试，我回到理发店继续学艺。令我意外的是，我竟收到了杭州广播电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份不足五十克的录取通知书，在我心里却有着不可惦量的份量，它不仅是对我的鼓励和肯定，更是我学生生涯的一个见证。至今，这份录取通知书，依旧躺在我家的书房里，静静地陪我走过了二十余载春秋。

　　考试那天，我早早起床。吃完早餐，吻别妻儿，便匆匆出门。我仿若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今时不同往昔，当年的我尚为人子，青春懵懂，不知考试对人生的影响几何。而今，我已身为人父，身上多了份责任与担当，方知惟有知识改变命运。

　　出门时，细雨蒙蒙，我撑了一把伞，匆匆赶往考场。临近考场，我看到考生们三三两两撑着伞疾步朝考场走去，五颜六色的伞，犹如一个个移动的精灵，点缀着灰蒙蒙的雨天，为其增添了几分勃勃生机。我快步赶上人群，加入赴考的队伍中。

　　“怡选。”身后有人喊我。

　　“约翰，好巧，你也到了。”停步转身，原是章约翰唤我，我迎上前去，“好好努力，我们大学校园再见。”

　　“一言为定。”章约翰一改往日担忧，信心焕发。

　　俩人伸手紧紧握住对方双手，颇有握手为盟之意。

　　离开考还有半个小时，考场外挤满了等待查验核酸及健康码入场的考生。我环顾四周，发现考生们的年龄差距悬殊，其中有意气风发的青葱少年，也不乏方兴未艾的中年人。我借机与几位考生搭讪，问年龄，问职业，问理想，彼此一一作答，相谈甚欢。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考题不难，难的是题目中的有些字和读音，日常生活中就读写错误，且多年来未在课堂里耳濡目染，待考试时，自是难以甄别，无从下笔，考生们颇为头痛。

　　在考场内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当我还在考场上苦思冥想之际，监考老师却冷不防地提醒一句：“同学们，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考完的同学可以交卷了。”

　　监考老师此话一出，犹如赦令，让熬着等交卷的考生们欢呼雀跃，如释重负般飞奔出考场。这模样，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

　　我心里暗忖：“时间过得好快。”赶忙埋头奋笔疾书。

　　时间转瞬即逝。我刚写完作文，待要检查试卷，交卷的铃声骤然响起。

　　“同学们，考试结束了，请大家放下笔。”监考老师的话紧随铃声之后。

　　我匆忙放下笔，本想再检查一遍试卷，无奈监考老师一再催促考生离开考场，只能悻悻作罢。

　　走出教室，雨止。我抬头望了眼天空，有几束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投射下来，似乎在预示着这场考试的顺利。愿天遂人愿。我长吁了一口气，出了考场。

　　第二门考的是数学。相对大多数考生来说，数学犹如天书般存在，当然，我也不例外。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对我来说甚为漫长，25道题，我30分钟就做完了——主要是不会做。

　　我搁笔置于桌，环顾四周，发现多数考生亦与我无异。有索性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者；也有抬头眼望天花板兀自发呆者；仅有寥寥数位考生在奋笔疾书，不由心生敬佩。

　　第三门考的是英语，情况亦复如是，不再赘述。

　　考完试，我回店拿起剪刀和梳子，继续穿梭于眼前的现实与编织的梦想之间。

　　考试成绩还未出来，但结果已不重要了，不管录取与否，也算是人生的一场历练。“诚之所感,触处皆通,心之所向，终至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