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民谣故事

　　陈汉莉

　　闯入“米占”，纯属偶然，但女儿的民谣故事却就此拉开序幕。

　　那年高考一结束，女儿和侄子就开始商议着准备报名学吉他。去哪里学好呢？我一美女同事负责一个便民咨询平台，号称百事通。她推荐江滨路的“米占”，就是那家民谣驿站，说那小两口教得好，为人也好。呀，正好离我家也近，这不正是“三好”吗？

　　说到灵溪江滨路那个民谣驿站，其实我们早几年就听“唱”过。女儿高中三年都住校，我们那些年上班、下班，还要赶着接送孩子的日子总算告一段落了。孩子不在家，时间就空了出来，于是可以悠闲地看看书，整理整理书稿，傍晚的时候与先生一起到离家不远的江畔散步。横阳支江拦江堤坝这几年修成步道，坝上道旁绿化到位，路面彩色沥青铺面，成了美丽的步行道。步道两边一边是风光随季节变换的江景，另一边则是坝下的江滨路，开了一溜的店面。

　　散步是散步，但先生是快走，我是慢踱，慢踱没目标，走到哪里算哪里。于是，在这两种节奏之间便空出一些间隙来。这个空隙有时就被一段路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充盈。踱步悠闲，透过树荫寻找音乐来处，是一家民谣驿站，门厅里总有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自弹自唱。驻足去听，有吉他弹唱和民谣乐声，韵味十足。如此，对这段路便有了期盼。原来，这三年间飘上堤坝来的音乐，都源于此。

　　“米占”民谣驿站的老板，也是民谣老师，叫飘飘。男的。还有一个老板娘豆豆，也是吉他老师。我总觉得这“米占”很怪，飘飘也很怪。怎么怪呢？米占的怪，怪在生意经，它不同于别家收学生，来者不拒，它有三不收：不尊重音乐不收，不尊重老师不收，不认真练习不收。而飘飘的怪，不仅怪在他是个喜欢流浪的歌手，留着与他的艺术身份相符的头发，扎着小辫。他往往放弃便捷的康庄大道，而去寻找那些原始的登山古道。他浪迹天涯，摆过摊，卖过唱，厌倦按部就班的生活……

　　呵呵呵，这么特立独行的店和人，我交给他们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儿，到时候能还给我一个怎样的孩子？但名已报，费已缴，“三好”又不容置疑，那，就且等且看吧。

　　女儿从小肯吃苦，能坚持，学东西上手快，小时候无论学画画、滑旱冰、游泳都是同样基础的孩子中学得快、学得好的那一个。吉他、音乐都零基础的女儿刚学了一周左右的基本功之后，就开始被要求交作业了，我来帮她录视频：弹唱《兰花草》。我发现她的手指，食指和无名指都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一弹吉他就疼得呲牙咧嘴。但，她仍坚持一遍又一遍的弹，直到完成当晚的作业。把视频上传给老师，收到了手机上发来无声的“掌声”，算是奖励，首战成功！

　　我真正走入“米占”，是在得知女儿高考分数之后。6月下旬，那天下午，当家长火急火燎忙着查孩子的分数时，我的神经便高度紧绷起来。等到分数出来，落差很大，我们都有些失望，女儿更是闷闷不乐。天气闷热，她在屋里发了一会呆，默默地拿起吉他，跟我们说了声：“去练琴。”

　　那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比平常她出门要迟了一个多小时。“米占”地处江滨，入夜路灯暗淡，行人稀少。加上当晚她情绪不佳，我们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于是，我匆匆抓起手袋，说：妈妈送你过去。她迟疑了下，终究没说什么。

　　一前一后，我们就走到江滨路上了。然后，我赶上她，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她的手。她现在个头比我高了，加上背上一把大吉他，路灯把我们的背影投到路面，看起来更像是我依偎着她。我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囧事，她不出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老妈，分数这样我是没想到，但我还能接受。只觉得让你在那些阿姨面前没面子，心里很难受。是的，这几年来，我闺密圈中的孩子不乏学霸级别，送出去的都是重点大学，211、985之类。但那是别人家的孩子，而你是我的孩子。世界上找不到同样的一片树叶，何况孩子？昏暗的灯光拉长了我们的身影，也一路看见我们笑出了眼泪。

　　总算到“米占”。我松了一口气。女儿很快就进入正常练习的状态，她的一曲《光》弹唱流畅，有模有样。豆豆老师洗了我带过来的葡萄，请大家一起吃。我才有机会细细打量我路过三年而未入的“米占”。个性的装饰，有流浪歌手的风格，有另类艺术的风情。看得出很花了一些心思。学生们都在专注练琴，琴声里有孩子们对音乐的热情和飘飘豆豆对民谣的热爱。

　　接下来，女儿练琴练歌的狠劲让我们颇感意外，许是因为高考的失利让她憋足了劲，无论高温下雨都风雨无阻，训练的效果让一向严格的飘飘都以她为傲，慢慢地推荐到半书房参加民谣演出，以及《民谣故事》微信平台进行传播。一个月后，原本很少正儿八经唱完一首歌的她，现在无论弹唱都可以独当一面，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但，本来就纤瘦的她体重下降了五斤，又让我心疼不已。

　　我把女儿在《民谣故事》平台的弹唱分享到朋友圈，收获了很多点赞。朋友们纷纷跟帖,说她声音很旺，有摇滚的风格；更多的说她音色很有特色，识别度高；甚至有朋友问我：你女儿的音乐细胞哪里来的！哈哈哈，隔代遗传呢，虽然俺是五音不全，但她外公可是会吹口琴能唱越剧的好手。其实我知道，更多的是她的潜质和努力，以及“米占”引导激发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女儿最终如愿以偿报了心仪的大学，选了喜欢的专业。看她满心欢喜憧憬大学校园的生活，我们原来的担心和忧虑都化成了心底欣慰的笑。

　　当年九月，女儿跨入大学校门，很快成为校园里的活跃分子。民谣平民化的语言、朴实的叙事口吻和简洁有效的配器手法，加上女儿纯净的音质，质感的音色，台风自然而纯朴，在各种比赛中脱颖而出。入学两个月，她就以娴熟的吉他弹唱、良好的身体素质赢得了班级文体委员的位置，获得了新生才艺大赛一等奖，还成为全校海选之后的女主唱，开始以校园吉他社主唱的身份登台演出。

　　有人说，高考是确定你去哪座城市的一次机会，而你最终会发现，错的每道题都是为了遇见对的人。多年以后，女儿的民谣故事还在继续，也许，当年那些错过的题，流过的泪，唱过的歌，都是为了遇见一个、一群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