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人儿书摊

　　明人

　　连环画，又称小人书，是每个人的童年天堂。

　　温州人管连环画叫“人儿书”。我记不得自己是从几岁开始，购买收集人儿书。想来应该是上学后，认得了几个字，然后拿爸妈和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平时舍不得买零食吃，就去供销社的文具柜买人儿书。我觉得，看人儿书比吃零食味道更好。人儿书一般是五六分钱一本，最贵的是一毛多。到了我小学毕业时，家里大概积攒了一百多本人儿书。家中一个五斗橱最下层的两个抽屉，父母腾空出来，让我存放人儿书，两个抽屉放得满满。我如今能够记得并印象很深的人儿书书名有：《大刀记》《团结桥》《南瓜生蛋的秘密》《消息树》《敌后武工队》《雁翎队》《金训华》《赣江风云》《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连心锁》《九号公路大捷》，以及同名电影改编的《鸡毛信》《地雷战》《铁道游击队》《桐柏英雄》《列宁在十月》《金光大道》《草原英雄小姐妹》等等，大多连环画的书名都忘了。

　　这些人儿书，很多我还记得其中故事情节，有的还记得当时购买时的情景。如《团结桥》是反映汉族人民与少数民族团结的故事；《南瓜生蛋的秘密》说的是老百姓将南瓜挖个洞，把鸡蛋塞进南瓜里，又把口封上，送给当地驻军，反映军民鱼水情；《赣江风云》高潮部分，讲述的是南方游击队装扮戏子，给地主恶霸演出时，在舞台上拔枪击毙恶霸的故事；《罪恶的收租院》是讲四川大地主刘文彩剥削穷人的故事：《金训华》是讲述上海知青金训华在黑龙江农场支边，为抢救国家木材(电线杆)，被洪水冲走的英雄事迹。连环画最后几幅，是金训华的妹妹，一位很清秀的上海姑娘，扛着哥哥的枪，到北大荒继续革命的画面。《敌后武工队》是一套多本连环画，陆陆续续出版的，好几年才出版了6集。我买了前一本，就急切地等着下一本的出版发行。我先后买齐了已出版的6集，觉得还没出版完。每回走亲戚，我都会关注书店的连环画。记得去梧田亲戚家，要转道从大南门到茶院寺乘河轮(盆汤)，路过山前街时，那儿有个很大的供销社，有卖连环画专柜，我就央求祖父母带我进去买连环画，记得《敌后武工队》第6册就是那儿买的。我记得书中的反面人物——汉奸哈趴狗，他作恶多端的哈趴狗模样，印象特别深刻。对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我最初接触的就是连环画，到了十八九岁时才读到小说。《童年》中描写的外祖母，其勤劳、慈祥的人物形象，成了我心目的一座女性丰碑。无疑，这些连环画所弘扬的内容和主题思想，对我童年的成长影响很大，革命主义、英雄主义的思想深入了脊髓，乃至影响终身。

　　到了我读四五年级时，有一年暑假期间，我与邻居同学朱崇娒，决定学人家的样儿，一起把自家的连环画，搬到棠梨桥路口摆人儿书摊。棠梨桥是三叉路口，是我居住的西堡村通往新桥街的必经之路，也是娄桥那个方向的进城之道。棠梨桥边有一棵大榕树，榕树下有两条长条石阶铺在路边，供路人歇脚休息。我们就在长条石边上放一块木板，摆开连环画。我家选了一百来本，崇娒也选了一百多本。他家的连环画比我家的多，共有300多册。因为他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最小，他的大哥叫阿青，喜欢看书买书，也会讲书，常给我们讲故事。他的哥们大了以后，以前买的人儿书就都归崇娒了。而我在家属于老大，我的一百多册人儿书都是我自己一本一本买的，就显得特别的珍贵。为此，我特地花钱刻了一枚私章，四个字：周建明存，在每一本连环画的扉页上印上这私章，以防丢失。

　　我们摆的人儿书摊，读者看一册是一分钱，两分钱可看三册，一天下来，也有几十人租看，大多是附近的小孩，也有旅人歇脚时看一会儿。一天收入约摸有几毛钱。记得午餐还是父母送来的便饭，匆匆扒几口就好，忙于生意。人儿书摊只摆了几天，就没摆了，也忘了什么原因，最大可能是后来看得人少了，没生意，收摊，或是什么其他原因。虽然这摆人儿书只有几天，却永远留在了记忆的深处。这也算是所谓经历的无穷魅力。雁过留声，人过留影，凡是过往的经历，都是一种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