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一本未完结的书,用母亲的血泪书写而成。34年前,黄君品在母亲温暖柔和的腹中,凭借一根脐带维系着生命;34年后,蔡牡丹将自己的左肾脏留在儿子体内,用母爱延续一个即将枯萎的生命。
■记者 陈惠敏 郭永慧
母亲。
你是我的妈妈
我是你的强盗
你是我泪水的坝
我为什么还要哭?
我咬牙切齿,而牙齿尚未长出
但我全神贯注,足以使你囊空如洗
我可不管奶头有多疼
使出吃奶的力气
我学会一句土里土气的“妈妈”
多年以后还是咬音不准
妈妈,你就再生我一次吧
今天的我再次感到无比的饥渴
——亚丁《母亲史》节选
今年55岁的蔡牡丹只有一颗肾了。儿子黄君品说,“妈妈跟别人的妈妈不一样,她给了我两次生命!”
53岁之前,蔡牡丹只能算艰苦,为了生计,她经常去海边捡“海螺”(村民土话中的“海螺”是指淡菜、牡蛎、蛤蜊一类的贝类)。她甚至琢磨过万一自己不小心摔伤,最严重的也不过手脚摔残。一年之后,医生告诉她,她的儿子黄君品患有重度尿毒症急需换肾,蔡牡丹意识的不是“我要少了一颗肾”,而是“我的儿子需要一颗肾”。
经过检测,蔡牡丹的肾脏与黄君品配型成功。去年农历腊月初九(公历2014年1月9日),54岁的蔡牡丹和儿子一同被推进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手术室。数小时之后,医生将蔡牡丹的左肾切下移植到黄君品体内。手术宣告成功。
儿子的病是她的心头忧
黄君品今年才35岁,但是他病了很久。21岁时,他对腰部出现的酸痛并不在意,以为只是扭到了腰。直到发现自己的尿液颜色不对劲之后,他才开始怀疑自己或许是生病了。确诊是肾炎之后,由于生活的拮据,在县城务工的黄君品短暂地服用了一些西药之后,回到了荷包田(马站镇渔寮社区),靠着母亲寻医得来的中草药调养身体。
“起初以为好了,没想到落下了病根。”在简短的采访中,这位母亲如祥林嫂说起阿毛一般,反复十多次说起儿子的病,“以前太穷了,没有好好治肾炎,没想到就这样不好了……二十几岁做小伙子的时候就开始生病,一直病到了现在……医生说如果不换肾的话就得长期做血透,可是血透也不顶用……我把这颗肾给他,就是盼着救他一条命。”
“君品身体不好了,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我能做的就是给他熬点中药,帮他凑点钱。”只字不识的蔡牡丹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没想到第一次去温州是因为儿子病得那样重,急需换肾。“我什么都帮不了他,看病、找医生、办手续都是君品一个人去做的。身体那样糟,还要自己一个人去。”
“他的妻子呢?”记者问。
“一阵子好,一阵子神智不清楚。平时还要君品照顾她。”说起儿媳妇,蔡牡丹更多的是无奈。因为家里条件差,儿子的婚事也一拖再拖,好不容易谈好了对象,没想到娶过门之后才发现儿媳有些不正常。对于母亲来说,所盼的就是子女平平安安、婚姻幸福。“原想着他们夫妻在难处可以相互照顾,现在君品身体不好了,反倒还得去照顾她。小孙子六岁了,上不起幼儿园就一直跟着他爸爸。”
由于提前出院,黄君品需要定期去温州医院做检查,刚开始是每周一次检查,后来是一个月一次。“本来身上就不好,他一个人还要自己坐车,医院那么大……”蔡牡丹又是叹气。
讲述中,只有一颗肾的蔡牡丹对儿子的感情不仅仅是舐犊情深的怜爱,还有的是歉疚之情。而在讲述的背后,更多的是我们看不到的,母亲为儿子所操的心。
成长充满了母亲的血泪
19岁的蔡牡丹从大洋村嫁到荷包田村,从山里到海边,地理位置的变化并未改变贫穷的现状。年轻夫妻有的是对新生活的美好愿望,日子即便艰难,生活倒也和美。一年之后,大儿子黄君品呱呱坠地,蔡牡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母亲”。之后几年,二女儿、三女儿相继出世。一边是新生命蓬勃成长带来的狂喜,一边是伴随而来的生活重担。和绝大多数传统母亲一样,蔡牡丹一心想着将子女抚养成人,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而更好生活的基础就是咬着牙熬下去。蔡牡丹说:“那时候我们夫妻俩身上也有力气,想着海里的、田里的多干点,总可以熬出头的。”
后来丈夫生了“坏病”,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大儿子黄君品没上完小学就跟着母亲下田做农活了。儿子15岁时,丈夫没熬过来,撇下了黄家母子四人,留下了债。那年,蔡牡丹35岁,二女儿12岁,小女儿才7岁。
一贫如洗的家,三张吃饭的嘴,只靠蔡牡丹瘦小的身板和两支纤细的手,纵是再勤劳、再有本事,日子终究艰难,更何况是对一个35岁目不识丁、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女人来说。
荷包田村隶属渔寮社区,是个靠近海边的小山村,交通闭塞,坐公交车去马站镇里仍需花上半个小时。对荷包田村的村民来说,上天最大的眷顾是给予他们一片可以“讨生活”的海。相比起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来说,讨海人的生活谈不上轻松。出海、摇橹、拔网等粗活需要的是大把大把的力气,家里没了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种海上的生活太难太难。蔡牡丹起早贪黑忙碌在地头田间,还要趁着退潮的时候去海边捡些“海螺” 贴补家用。
为了防滑,蔡牡丹要带着自己亲手打成的草鞋出门。最远的时候她要走上两三个小时才能找到理想的“采集地”,但是一天的收入不过是十几二十元。积少成多,是蔡牡丹朴质的生活哲学,在她的观念中,生活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无奈事与愿违,数年来,为治儿子的病,蔡牡丹家里已经欠下了难以负荷的债。
困难的日子再短,也显得特别慢,蔡牡丹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相依为命过了15年。这十五年,她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娶妻生子,看着二女儿出嫁成家,看着小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这十五年,皱纹慢慢爬上了脸,白发渐渐长在鬓角,她自己的背的也是弯了又弯。后来经孩子们同意,通过村里人的介绍,蔡牡丹认识了一位邻村的“老实人”,当然,这位“老实人”便成了蔡牡丹的老伴。
爱是无言而坚韧的付出
蔡牡丹的家是石头砌起来的二层小屋。刮台风的时候,蔡牡丹一家都要跑到村里的避灾点去避灾的。一个简易的电饭煲、一台单筒甩干机、一台老式冰箱便是她家里所有的贵重物品。打开冰箱,只有6枚鸡蛋和两根早已弯曲变形的黄瓜,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
在苍南,如果还听到有人说“哪家人都没米下锅”,你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极夸张的讲法。可在蔡牡丹家里,有时紧张只能喝喝粥。
对于一个经过大手术的中老年妇女来说,术后的调养尤为重要。出院前,医生叮嘱蔡牡丹回家要注意休息、清淡饮食、加强营养。6月23日,距离蔡牡丹出院的日子已有五个月。这天中午,蔡牡丹和老伴准备煮的是一盘自己后院种的豇豆,五六条大小不一、胖瘦不均,从海边捡来的的小海鱼以及同样在海边捡来的那根不怎么完整的蟹钳。
蔡牡丹和儿子黄君品出院那日正好是腊月二十九。考虑到高额的治疗费用,也考虑到新年将近,他们选择了回家。当记者问起马年的新年过得如何时,蔡牡丹嗫嗫嚅嚅,涨红了脸。荷包田村的吕村长接过话茬,“他们家没有过节的概念,平常吃得饱就算好了。”
蔡牡丹并未多谈自己为这个家的付出,但若是你仔细观察便会知道一位农村母亲的艰辛。
在家休养了五个月,蔡牡丹的十根手指头渐渐长出了新皮,但手上还是掩藏不住岁月横纵的痕迹。
“我实在记不清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了。刚开始就是找亲戚借,后来越借越多就不好意思再去借了。乡里乡亲知道我们家的难处,常常是把钱送到家里来的。实在不知道到底欠了多少钱了。”蔡牡丹不想欠债,可是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面前:大儿子肾移植手术之后出现排异现象,需要长期疗养和服药;儿媳妇时好时坏,照顾不了自己,还需要别人照顾;二女儿已出嫁,家里并不宽裕,不能麻烦她;小女儿还没出嫁,不能拖累她;老俩口身体都不好,只能干些轻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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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救助的对象
根据有关规定,医疗救助对象须同时符合以下条件:①须为贫困人口;②须为伤病患者;③须无力支付医疗费用。具体的范围包括:
(1)无劳动能力且既无法定扶养人又无生活来源的人,即“三无”人员。
(2)因自然灾害导致伤病的农村灾民。
(3)参加基本医疗保险但个人负担医疗费用有困难的城市贫民。
(4)享受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待遇家庭中丧失劳动能力的伤病无业人员,60周岁以上的伤病无业老人和16周岁以下的伤病未成年人。
(5)伤残军人,孤老复员军人及孤老烈属等重点优抚对象。
(6)其他经各种救助仍有困难自负医疗费用的特困人员。
【编辑:李甫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