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渐渐远去的“乡音”
“盛宇杯”我与建县30周年征文兰加銮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逝,转眼间苍南已经走过了三十年的岁月。三十年的春华秋实,三十年的风雨兼程,三十年的辛苦耕耘,苍南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少年”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青年”。作为一个与苍南同龄的人,这三十年,我深切的感觉到身边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仰望蓝天,一座座大厦鳞次栉比,高耸入云;俯视大地,一条条道路纵横交错,天堑变通途;环顾四周,一个个村庄干净整洁,环境优美……这三十年,苍南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前进步伐,尽情挥洒沧海桑田的历史巨变,创造了辉煌灿烂的业绩。变化是巨大的,成绩是喜人的,但是有一种变化却是我心中永远的痛,那就是熟悉的“乡音”渐渐远去。
古人有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每一个畲族人都相信,我们的始祖来自广东凤凰山,名叫盘瓠,是个英雄,死后就葬在凤凰山上。我们自称“山哈”,意思是“山里的客人”,上千年来,“山哈话”就是我们使用的民族语言。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畲族人,自幼生长在岱岭畲族乡的一个偏僻闭塞的小山村。与山为伴,与水为邻。出则翻山,入则趟水。虽偏远闭塞,却倍感幸福。童年时,忧可聆听鸟叫蝉鸣,喜可欣赏流水潺潺,饥可烤食溪中鱼虾,渴可啜饮山中野果……这里的山山水水养育了我。之于小山村,那时虽贫穷落后,给我的印象却是“小桥流水人家”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与惬意。
小山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是典型的畲族聚居村,“山哈话” 就是日常的通用语言。父辈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不停劳作着的农民,而妇女们则忙时下地,闲时在家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偶尔无事时,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闲扯,有时扯着扯着,忽然就爆发出一阵阵欢笑,引得路过的汉族人也会用“山哈话”搭上一两句。在我的记忆中,有几个汉族老人说的“山哈话”非常“标准”,可谓“原滋原味”,如果你不认识他,还真把他当畲族人了呢。而这个时候,我们小孩子总是喜欢躺在母亲的怀抱里,静静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对我来说,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乡音”啊!可是,现在却难以找到了!现在偶然想起,那欢声,那笑语依然在我的脑中回荡!
我们畲族是一个爱唱歌的民族,曾几何时,畲歌在畲族人的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畲族人个个是歌唱能手,唱歌成了我们表达心声的最好途径。初次在集会歌堂上相见的青年男女,情歌是我们相识、相知的桥梁;无论是谁家娶媳妇、嫁女儿还是不幸死了人,畲家的妇女们总要聚在一起唱一些对应的歌。歌声表达了我们的爱慕、祝福和悼念。很小的时候寄住在外婆家,邻家的阿姨还能教我唱她自编的歌谣:“寮坳,寮坳,没水烧茶;丹桥,丹桥,担水远遥遥,有力担一桶,没力坐那哭”( 寮坳,就是福建佳阳的刘下村,意译是寮坳,即山坳里的寮,或寮在山坳。丹桥村离寮坳就一两百米。寮坳曾经坐落着十几间房,全是钟姓人,屋后有五眼山泉。丹桥却没泉井,需到寮坳下村,即寮下村打水。“山哈话”中,坳、茶是押韵的,桥、遥、哭也是押韵的),这首童谣琅琅上口,至今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依旧记忆深刻。可是,现在再难听到了。
小时候,邻家的堂婆婆也常教我猜畲族谜语,现在,他的亲孙子却没有我这福分,虽然她依然健在。
而今,随着经济的发展,公路的修建,原本闭塞的小山村与外界有了沟通,村民谋生方式、生活习俗以及居住环境不断发生变化,有的外出求学,有的外出打工,一拨拨的年轻人离开家乡,随之而去的,就是 “乡音”的渐渐消逝!
前些天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则报道:当前50个畲族孩子中只有4个会说“山哈话”。 报道还采访了我在浙江省少数民族师范读书时的语法老师雷法全,他说:“现在会说“山哈话”的畲民,正以每10年10%的速度减少,这样下去,最多再过一个世纪,畲语就可能像土家族语言一样濒危,甚至消失了。”报道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如果照这样下去,再过十年、二十年,到哪里去寻找真正的“乡音”呢?
这则报道更加坚定了我和妻子的一个决心:教儿子说“山哈话”。儿子已经三岁了,虽说我和妻子都是畲族人,也曾在让他学哪种语言的问题上产生过争执,但最终还是“随波逐流”,以至于到现在儿子只会说一两句简单的“山哈话”。而今我们为当初的决定深感后悔,为抛弃了“乡音”而无比自责。于是我们决定立即行动,期望我们的下一辈能重拾那熟悉的“乡音”。
“玉苍腾飞宏图展,三十而立从头越”,而今苍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发展,已然展现出勃勃英姿,家乡的小山村也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但是,我希望那熟悉的的“乡音”不要在这股改革开放的“洪流”中被淹没。
时代在变,有些东西不应该变!